包括诗坛的中国文坛三大愚蠢——
愚
蠢
肯定包括诗坛的
中国文坛三大愚蠢
杨红光
中国文学长时间以来的低迷状态,挥不去的诺奖心态,以及与人口大国文学大国文化古国不相称的文学现状,使得国人一直在寻找良方解药,一派杂乱,你方唱罢我登场,但故作惊世之态,高言惊人之语,玩点文字游戏,说什么“文学死了”、“悼词”一类,博点雷声尚可,落下雨点皆无。
换句话说,破坏性的东西已经太多,却不见建设性的意见。这大约也可以被看作是五四以来,国学大师几都故去,学术体系无人能建的现实,再加上倒掉之时总会有人趁势乱推,遂成今日之格局。
细看今日之文坛,有三种愚蠢,已由当日之可亲可爱的幼苗,长成须仰视才见的参天大树。有如此之大的三种愚蠢,却有许多人误以为是可造之材,是荫人之林,是高贵之征,实乃文学之大不幸。
一、以强划题材定雅俗
题材的说法由来已久。题材仅仅是作品的表现形式,而且向来没有固定而单一的划分方法,但到了中国文坛这里却生拉硬扯,不仅喜欢用题材来划分作品类型,而且喜欢以题材来规定雅俗。
一般而言,有历史、城市、农村、情感婚恋、军事战争、改革、官场等题材,据说这些题材能写出“人性”和“深度”,能写出“广阔的生活画卷,宏大的历史沧桑”;如果作品一旦沾上科幻、悬疑、玄异、推理、侦破、恐怖……则该作品一定属于流行读物、通俗读物,必须打入另册,列入二流三流文学范围中,使之边缘化。
为什么呢?因为有人要维护一种文学品格和文学品位,而这种文学品格要求作者一定要用正儿八经的口吻,用现实主义的手法,直接描述某种生活状态,该笑的时候就笑,该哭的时候就哭,不准又哭又笑,不准耍花枪,要振奋人心,要催人泪下,要让人觉醒,要发人深思。
不由让人想起四大古典名著。依题材而论之,这四大古典名著就不伦不类。
《红楼梦》属于官场乎?婚恋乎?伦理乎?科幻乎?都是,又都不是,可以确定的是,《红楼梦》在整体架构上,是科幻和玄幻的。《三国演义》似乎好定性一些,属于历史,但又属于战争。
《水浒》也是战争和警匪、官场兼而有之;同时,这二者流传于市井,说书于下里巴人,按现在的分类,属于“流行小说”。《西游记》则“低俗”到纯粹乎科幻、玄幻的水平了,又有神话和官场的味道。
看,这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,竟然把一个“玄幻”小说列入四大古典名著,这不是有意贬损自己国家的文学品位吗?再从深度上讲,《红楼梦》尚能找到许多人性缘由,而其他三部,若不是专门练就从鸡蛋里挑美丽骨头的本领,根本就无从下手。
无独中国,在世界文学史上,也是各种文学题材齐头并进,百花齐放,百家争鸣。强划题材,并以题材定雅俗遂成为一种愚蠢的行为。
在近年的文学创作中,读者们渐渐发现一个虽非绝对,但大致如此的规律:凡是好看的,看起来舒服的,拿起来就不忍心放下想一口气读完的,都不是“正统”的文学;凡是难读的、读起来别扭的、强忍着一页一页往下读的,都是“正统”的文学。
也就是说,你的读者群这么庞大,你写得这么好看,如此吸引人,谁也能看懂,你还算什么文学?定然是俗到家了,哪里会有一点高雅?想必读过四大名著的读者都知道,相比起其他三部,《红楼梦》确实难读些,难懂些,故而,在四大文学名著里面,其文学品位也是最高的。
诚然,有的书须草草看过了事,有的书须慢慢品读才妙。现在的许多所谓“流行题材”的作品,语言粗糙,人物粗线条,性格概念化,故事老套化,比起精雕细琢的正统题材作品,确实有不堪一读之嫌。
但是,这种现象恰恰说明,流行题材领域创作的泛垃圾化,与题材本身无关,只与作者的写作水平有关。谁都知道,在写正统题材的作品中,同样存在着泛垃圾化问题,不同的是,写正统题材的作者,往往很少在网上贴文章,而是向所谓的文学期刊投稿,以期编辑一朝开眼,能发现一个文学新星。
强划题材的结果是可怕且可恶的:文坛一分为二:传统文坛与民间文坛;阵地一分为二:传媒文学与网络文学;作品一分为二:雅的作品与俗的作品;人格一分为二:嘴上的崇高兼手底下(包括下体)的肮脏和言行一致的敢想敢做。
这其实是一种常识:文学品位与题材无关,只与语言艺术、形象塑造、故事架构等等有关。故尔,王朔不理那套,说是“码字好玩”;海岩不理那套,说是“故事为王”;王小波不理那套,说是“首先写好看了”;韩寒不理那套,说是“文坛是个屁,谁也别装逼”。结果,凡是不理文坛那套的,文坛也不理他们,不理到连一个半个字的评论都没有,视而不见。
二、以译语叙述定高下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中国的文学创作,尤其是小说创作,就脱离了传统中文的那种优雅、简洁、传神的气韵,而代之以繁琐、冗长、沉闷的特征。
中国作家,只是学了西化的句型与叙述口吻,却忽略了西语文本的简洁。结果,把好端端的东西,弄成了裹脚布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?
“五四”以来,西学东渐,在文学方面更是突如其来,汹涌异常。而中国的白话文改革与西方叙述方式的大举侵入,几乎发生在同一时期。丢开国粹的人们,一见到西方让人耳目一新的叙述大感新鲜,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竞相模仿。
然而,错就错在,绝大多数的阅读者与写作者并非阅读外文原文,而是读着译文长大的,离开了古文怀抱的中国文人,从译文中找到了“白话”的温暖,然后照此写作,变成了左右不靠谱的“中文白话”。
曾有一种说法,开了窗户,固然可以进来新鲜空气,但也免不了进来几只苍蝇,这是真理,也很正常,但不正常的是,中国文坛却在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,把苍蝇做成标本,顶礼膜拜起来,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。
古文,或者是那种佶屈酸腐的古文,仅是士大夫阶层的玩物,本该结束,便已结束。但汉语中优秀的白话文,那三言五语描述一个人形态的传神,那一言一语对话的简洁,文章中处处彰显的儒雅,那老百姓都能看懂听懂的亲切,在如今的文学叙述中已经很少见了。
代之出现的是用一万字描写楼道,两万字描写街道,三万字描写心理……那般絮絮叨叨,翻来复去,不得要领,故弄玄虚。
无怪乎我们的读者,在读到相当多的现当代文学作品时,以为读到了绕口令。绕就绕吧,还绕得那么不高明。
不由又想起四大古典名著。以《三国演义》为例,没有繁复的环境描写,没有冗长的心理描写,没有细腻的动作描写……以上一切,均只三言两语,但却有不下30人的文学形象,栩栩如生,跃然纸上!掩卷难忘,老少皆知!《水浒》和《西游记》亦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而《红楼梦》呢,描写了那么多俊男靓女,那么复杂的感情世界,他的语言,却并不是时下我们评论家推崇的“冷峻、温婉、细腻、从容”等等,而纯乎是极简单的衣饰描写和场面描写,其余都是动作加上对话!下雪了就说下雪了,下雨了就说下雨了,肯定没有那么多废话。
堂堂一个东方文学大国,以西语叙述方式写文学之高低,本身是非常危险的。它不仅忽略了汉语言的美,而且忽略了文学的真正意义。
三、以在哪儿发表定成就
文坛之“暴利”具有名利合一的特点,甚至是名权大于利权,其主要内容为话语权,以话语权为基础,衍生出发表权、评论权、参会权、排行榜权、评奖权……等等,说得再直白一点,培养了一批“权威”。
也正是这样一批人,当他们看到网络之风、年轻之风兴起时,受“蠢”若惊,受惊若虫,主要采取了三种不同的对待方法,这三种方法层层递进,堪称妙哉包裹的愚蠢,愚蠢吹熟的妙哉。
第一重,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,你疯你火,我不屑一顾,你什么档次,什么层次,也配我们理你?结果,在文学史上估计要写一笔的作者,文学界却睁眼瞎,视而不见。
第二重,实在不得不理,他们觉得做驼鸟不太聪明,便有意识地稍稍靠拢,所谓的大刊,也发一些花里胡哨、打情骂俏的东西,但还保持一个底线:某些题材的东西,比如悬疑、恐怖,我们可是绝对不发表啊;结果,说别人的创作是垃圾的人,自己却在那里一批一批地印刷垃圾!
什么是金子?什么是垃圾?金子就是不怕火炼,不怕土掩,过几年刨出来还是金黄金黄的,垃圾做得再漂亮,埋土里过几年就什么也不是了。回头看看,我们找出10种文学大刊,这近10年来,有多少作品还被人记得?惟有这样,才能弄清楚有多少作品是金子?有多少作品是垃圾?
第三重,正面论争。由于以上两个原因,正面论争始终是很少见的,正统文坛一向挂着免战牌,美其名曰不想理人,实际上,只要一理,必然露丑—是畏惧心理在做怪,而不是优秀血统在流淌。白烨和韩寒、陶东风和董鼎的锋争可为实例。
白烨批评80后只是文学票友,“进入了市场,但没有进入文坛”,要走正统文学的路子,话音未落,引得嘘声一片。陶东风也是一样,非要把玄幻小说扣上“装神弄鬼”的帽子,说“价值世界是颠倒的、混乱的”……
在80后的作品中,所抒发的爱啊情啊以及所谓的人性挣扎,虽然也确实够浅薄的,但是要求一个20岁左右的人深刻,也有点勉为其难。至于人文反思、精神向度、社会责任,等等,用80后的话来说,就是你们成人把我们教育成这样,还有脸埋怨我们?
陶东风和白烨,此二位,居然不知道在大学校园里,在文化圈中,有数量可观的80后,对文化腐败和学术腐败有多么深恶痛绝?
就目前的学术体制来说,凡是一个人,智商正常,弄了个文凭,正好进了某学校机构或大学,熬点工龄,发点论文,就可弄个“副教授、教授”来当一当,而像韩寒一类的“有志青年”,可能一辈子也当不上教授、研究员。
文坛的许多许多东西都在坍塌。
没有坍塌的,就剩下那些白发苍苍的文学期刊。
文学期刊在玩一个有时误以为是良性循环、实际上是恶性循环的花样,这个花样就是自己既当球员又当裁判。按道理,在体育界,哪怕是第一流的裁判,也不敢既当裁判又亲自踢球,但是,文学界就敢,文学期刊就敢。
入会离不开他们,评奖离不开他们,排行离不开他们,转载离不开他们……无怪乎,长此以往,文学界的人遇到便问:你在哪儿发表过东西?似乎是,没有在某些刊物上发表过东西,就不是个作家似的,就没有较高创作水平似的。
这样的现状,不死水一潭,那就怪了,不受到年轻一代的口诛笔伐,那就更怪了。
西方的许多著名作品都是通过出版社直接出版,然后风行天下。而我们这里,若是绕开期刊,通过出版社直接出版,似乎不是什么好书,既然风行天下了,那么,在某些人眼里,你的“文学品位”注定是不高的,因为你没在“核心期刊”发表过作品啊。
什么时候,文学能够绕开真正该绕开的,绕开那些所谓的“核心期刊”,让读者认可,让时间认可。要知道,读者和时间,才是文学作品真正的上帝。
杨红光,左手写思想随笔,右手写惊心小说,在《中国作家》《今古传奇》《广州文艺》《书屋》《雨花》《书摘》发表或出版各类作品300余万字,含思想随笔《中国作家为何缺乏思想》《自私三部曲》和长篇小说《风起智能》等五部,有小说入选《文汇读书周报》新书推荐榜,荣登百度“悬疑小说搜索榜”,系全国类型小说论坛受邀作家,其小说《越清纯越死亡》获新浪等网站首页推荐,并签约影视。太原市作协副主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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